第(1/3)页 风雪未止。 白茫茫的天与地,像被人用刀生生割开,只剩一道线。 而那道线,正是平阳北门。 拓拔焱骑在马上,手紧握缰绳,指节死白。 他与拓跋努尔并肩站在前阵,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道敞开的城门—— 与那门前,独立的白衣人。 他从未想过,世上真有人能这样站着。 不是以势压人,不是倚剑示威, 只是立在那里。 风拍打着他的面甲,冷得像要冻裂皮肤。 可他胸口,却在一点一点地发热。 那人说出“在下萧宁”三字的刹那,他的心几乎是空的。 脑中一片轰鸣。 萧宁? 那就是——萧宁?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在北疆的营中,在诸部的酒席上, 他们听过这个名字。 他们说—— 那是个生于锦绣之中、沉湎声色的纨绔天子。 说他好鹰犬、好酒色、好戏谑, 言谈之间,只是个被命运推上王位的少年。 他们笑他,嘲他,说这世道再无真正的君。 而如今—— 他就在眼前。 一身素衣,立在雪中。 无冠、无甲、无兵、无卫。 却在三十万大军之前,从容若定。 拓拔焱的呼吸一滞。 他从马上微微俯身,眯起眼,想看清那人的神色。 风雪太大,雪片几乎将天地都磨碎了。 可那人的神情,却分外清晰。 他目光平静,没有怒意。 也没有恐惧。 甚至——连防备都没有。 那是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话。 不是镇定,而是一种不需镇定的自然而然。 拓拔焱心头蓦地一颤。 他忽然意识到,这世上有一种人, 他们的气度,并非修来的。 而是天生的。 他曾以为,自己这一生的胆气,已经足够。 他见过战场上最血腥的厮杀,见过最惨烈的城破。 他能在刀刃上饮血,在尸山里安睡。 可此刻—— 在这风雪之中,面对一个不披甲、不握刃的少年, 他忽然觉得,自己的胆气渺小得像尘埃。 他的喉咙发紧。 风吹进盔缝,刺得人眼角发疼。 他不敢眨眼,怕错过那人一个呼吸的起伏。 ——若是自己。 若是自己身处那人之位, 他能否如此? 拓拔焱心中暗暗问自己。 答案,是“不能”。 哪怕明知城中藏兵,哪怕设下重伏, 他也绝不会选择独身一人出门。 因为那不是计谋,那是赌命。 他见过太多的王侯将相, 那些人高高在上, 但他们的“尊贵”,都源自于距离。 一旦让他们独立在刀尖之前, 那份尊贵便会碎成灰。 可眼前这个少年皇帝—— 他主动打破了那道距离。 他让自己站在了刀尖之上。 而且站得——如此安然。 拓拔焱胸口的血忽然涌动起来。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。 那声音混着风雪的呼啸,在耳中震荡。 他是北疆人, 生在寒原,长在铁血里。 从懂事起,就被教导—— 世间唯有强者,才值得敬。 而此刻, 他忽然明白, 强者,并不只是手持利刃的人。 风声穿过铁甲, 在他的耳中,化为某种莫名的嘶鸣。 他望着那白衣人, 忽然生出一种极奇异的冲动。 那种冲动, 不是想要上前搏杀, 而是想要低下头。 拓拔焱用力地吸了口气。 他把这冲动压了下去, 可胸口的那股热,却越压越烈。 “陛下……” 他在心中默念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 “北地……从无此等人。” 他忽然明白, 为什么拓跋努尔会沉默。 那并不是犹豫。 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震撼。 因为——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。 ——— 五百前军的阵列, 在风雪中早已静得可怕。 所有的马,都在低低喷气。 鼻息化成一团团白雾。 铁甲上结的冰,在风里发出轻微的“咔咔”声。 可没有一个人敢动。 他们的目光,全都锁在那一处—— 那敞开的城门。 与那门前,一袭白衣的人。 最初,他们只是惊。 惊这人竟敢独自出城。 后来,他们是疑。 疑那门后,是否藏有伏兵。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, 随着风雪愈盛,那人却始终不动, 他们心中的惊与疑, 都变成了——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。 有人喉头滚动, 有人指节发抖。 可他们都没有出声。 北疆的兵,从来以勇悍闻名。 他们崇尚血与力, 他们信仰刀锋与火。 他们敬英雄,也只敬英雄。 可此刻,他们忽然发现—— 那立在雪中的少年, 竟让他们有一种想要俯首的冲动。 那是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敬。 一种与敌我无关的敬。 有人轻声道:“这……这人,就是萧宁?” 声音被风卷散。 没人回答。 所有人都在看。 看那人素衣如雪, 看那风雪掠过他肩头, 却始终带不走他半分气度。 他们开始觉得, 那不是一个人。 那像是一座碑。 风雪再大,也推不倒的碑。 有士卒喃喃道:“若我北境也有此人,天下谁敢敌?” 话音低微,却在阵中传开。 紧接着,是一阵极轻的叹息。 那叹息里,没有敌意。 只有——佩服。 他们的血,本该在此刻沸腾。 可此刻,他们的血,却被一种陌生的宁静取代。 那宁静里,有压抑,也有敬意。 有士卒低头,轻轻抿了抿唇。 冰冷的雪水顺着盔沿滴下,落在掌背上。 他没有拭去。 只是看着那道白影。 风吹过,雪在他们盔甲上积成一层白。 远处的旌旗也被压得低垂, 像是在默哀。 他们不懂“帝气”是什么, 也不懂什么叫“天命”。 他们只懂, 此刻那人站在那里, 他们就觉得, 第(1/3)页